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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武家真大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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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承乾最後還是從樹上下來了, 在長孫氏的幫助下下來的。嘴裏罵罵咧咧,手上指指點點,聲聲控訴, 被長孫氏眼神一橫:“別太過分,見好就收。”

李承乾抿抿唇, 瞄了眼臉色黑沈得宛如能滴出墨汁來的李世民:“我給阿娘面子, 這回便算了。知道你摳門, 賞賜我不要了,行了吧。”

撂下此話, 拍拍屁股迅速溜走。回到東宮, 很是舒了口氣,忍不住摸了摸屁股,幸好幸好,保住了。

別看他語氣強硬, 心底多少是有點怵的, 畢竟阿耶的臉色好嚇人,從前挨打的痛還歷歷在目呢。可輸人不輸陣,就算怕他也得撐起來,絕不能讓阿耶知道。否則阿耶豈不是掌握了制服他的密碼,往後有點什麽就來這套?

阿耶本就已經夠暴力了,再暴力點, 他的日子還怎麽過。

不行不行, 萬萬不行的。

另一廂, 李世民的怒火在長孫氏的詢問與安撫中一點點消散,他長嘆一聲,忍不住扶額,深感對於承乾的儲君教育還是任重道遠啊。

長孫氏輕笑:“他才多大, 你便讓他做這做那,他不反抗才怪。承乾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,你越是逼他,他越是厭煩。總歸他對農事還算上心。我們一步步來,他喜歡耕種,便讓他先搞耕種。待大一些再慢慢引導。細水長流,不急這一時。”

李世民點頭:“我明白,我也沒想著讓他這會兒就聽政,不過剛好說到話題上,多問了兩句,想看看他的態度,哪知道……哎,罷了,你說得對,總歸還小呢。先從他喜歡的來也好。你多看著他些。”

長孫氏應下,又問竇氏的事。

李世民輕嗤:“她雖不肯說為何要偷拐武姓之女,我大約也能猜到幾分。”

長孫氏瞧著他的面色,默契意會:“吳峰?”

“吳峰讓小梁給父親留了話,又給我同大哥送了信,再跟竇三娘提點什麽也不奇怪。既是與吳峰有關,八成是命理之事。或是吳峰說此女有福運能旺竇氏;或是其他,左不過那幾樣。”

李世民一聲嗤笑,語氣中滿是不屑之意,“不管是哪樣,以吳峰的心思,定然都是引著竇三娘來對付我們的。他啊,也就這點能耐了。不必理會。”

長孫氏微頓:“不理會?”

“理會?如何理會?若說此女運勢好,承乾的運勢豈非更好?竇三娘或許需要此女,但我們已有承乾,又何必多此一舉?若非是運勢方面,而是說此女有助於竇三娘成事……”

竇三娘要成的是什麽事,二人皆知。

李世民輕笑:“竇三娘的目的與吳峰有重合,但並不完全一致。於竇三娘而言,她的目標是我與李唐,而吳峰的目標更多是承乾。

“父親,我,大哥都收到了吳峰的批言,每一條都將矛頭指向承乾,為的便是引誘我們對承乾心生忌憚,從而出手。由此可見,他對承乾的惡意有多大。那麽給竇三娘留的批言,大約也是這個走向。”

說到此,李世民眼中劃過一絲譏諷:“非是我看輕竇三娘,而是以她們現今的能力,不論是對付我還是李唐,又或是承乾,成功的幾率都不大。吳峰如此精明,莫非不知道這點嗎?

“多埋一條線,在我、大哥、父親之外,再加一個保障或許有可能。但是不是還有另一種可能?譬如這個批言本就是他故意為我設的套,要的便是我知曉後有所動作呢?”

李世民握住長孫氏的手,眸光微動:“你可還記得那日承乾在藥莊說的話?”

長孫氏點頭。其實那日之事還有個後續。

回來後,李承乾恐弟妹他日也會被算命術士蒙騙,將這些故事說給他們聽。彼時裴行儉問:“那算命的和尚會否是跟仇人一夥的,這是他們故意設的局。”

其實這點李世民也想過。之所以當時沒問承乾,是因為他清楚,既然是局,那便不存在批言。批言之語乃子虛烏有。這不過是和尚假造,是局裏面的一環。

承乾也是這麽回答裴行儉的。

所以,吳峰的批言會否也是一個局?但看目前他的行為處事,多方留信留批言針對承乾,更像一個局。

若是局,他必不能中計。若不是局,他也無法插手。

插手?將這些女娃都抓進宮裏養著,還是把她們全殺了?若只一人便罷,但這其中不知人員多少,要怎麽抓怎麽殺?

尤其那日,裴行儉隨後又問:“若批言為真,但那個江湖人父親沒有心軟,未將孩子拋棄,而是直接殺了呢?”

承乾說:“算命算命,算的是命。何為命?人生際遇,早已註定才是命。既是註定,又怎能更改?若能更改,豈不說明仍可自主?既可自主,那與註定是否矛盾?

“再者若在孩子繈褓中時殺之,命便可破,是否過於輕易?如此輕易就可破解的命又有何懼?便是今日不殺,焉知他日沒有躲避之法?

“所以若命真的存在,那麽在你做出決定狠心殺死兒子,自以為除了禍患的時候,你大約會發現到頭來你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。你當初殺的不過是替身。真正的孩子已經被夫人送出府去。

“就好比有人同你說,有朝一日你會被一個姓劉的所殺。為了保命,你先下手為強,殺了所有姓劉的。可後來發現,真正殺你的人起初並不姓劉,是之後改的劉姓。

“而他改姓的原因便是你殺光了所有姓劉的,其中有他的恩人。此後,他隨恩人的姓,為恩人報仇。仍舊是你的所為、你做出的因造就了果。

“這才是命。是不可改,躲不過。你所有的言行舉止都將一步步鑄就它的形成,使其成為一個完美的閉環。若是如此,不殺會不會批言反而不會出現?因為你不殺,他的恩人就不會死,他便於你無仇,也不會改姓。

“當然可能你不殺,批言還是會出現。但有沒有可能其實是你臨終之際被病痛折磨得太過辛苦,懇求一個姓劉的醫者取一副藥讓你解脫呢?江湖人與兒子也是如此。你怎知不是最後江湖人死前不願受苦求兒子給他一個痛快?

“而所謂的覆滅家族,又或許僅僅是兒子無意中發現一張藏寶圖,覺得此圖古怪,不予理會。但家族中人利益熏心,想要寶藏,私下前往尋寶,結果死於寶藏地的機關呢?

“若是這般,又如何能怪不得了兒子?便是沒有兒子,他們這種貪念也終會在另外的事情上害死他們。時間可能來得更早也說不定。

“又或者還有沒有可能是家族中人全部中了某種藥物,喪失理智,成為只知殺戮的怪物,屠戮百姓,惹下滔天罪孽。兒子苦尋不到解救之法,唯有殺之以救蒼生?

“親子弒父,覆滅家族只是一個結果。但究竟是什麽導向的這個結果,結果是如何產生的,命理並未言明。

“即便兒子真會造成這個結果,造成的原因不同,事情的性質也大不相同?你怎知一定是你理解的那般呢?”

李世民眼瞼垂下,思索著從竇氏幾個人嘴裏聽到的信息。

降於長安,武姓之女。

或許去歲出生且如今住在長安的武姓之女不太多,但那些去歲在長安出生,隨後離開早已不在長安的呢?又或者如承乾說的一般,他們如今不姓武,是後來改的武姓呢?

他緩緩搖頭。所以終歸還是承乾說得對。

若事情已有苗頭,自當扼殺。若事情未有任何苗頭,單純因為命理之言而動手,不可取。堅持本心,順勢而為才是正理。

至於竇三娘……

李世民鼻尖冷哼,眸光銳利。

此人必須死,竇氏必須亡!

********

地牢。

一**人殺入,又一**被擊退。地上全是血跡,一桶水潑過去,流出來的滿是鮮紅。清掃的人都已麻木。這些天同樣的情況他們經歷過許多次,同樣的活幹了許多遍。以至於他們的心情已經從最初的震撼驚懼到現在的波瀾不起。

牢房中。竇三娘看著這一幕,面色灰敗。

自被捕的那一刻她便知道,李唐必定會用她作餌,釣出她的部屬。她明知如此,卻什麽也沒做。她跟自己說,她是階下囚,她做不了。可她清楚,若真心想保這些人,其實是有辦法的,譬如……

“公主不必看了,死了,都死了。”

青衣女子站在牢房邊,透過木欄看著外頭的鮮血,神色木然,滿目悲愴,心如死灰。

“公主,我們出不去了。”她轉身望向竇三娘,“李唐布下天羅地網,不論來多少人,都只會以被殺被擒收場,劫獄不會成功。”

竇三娘微微握拳。是啊。已經第四次了,全都以失敗告終。經過四次,那些死忠她的人還剩幾個?

李唐這步棋走得好啊。

利用她一人,用她的消息、她的生死,攪亂竇氏內部。竇夏已亡,如今她籠絡在身邊的這群人,有些是想博一個前程,有些是對李唐有共同的仇恨,有些是被命運裹挾,有些是被同伴說動。

他們願意聚集在一起,願意為她效力,可不全是因為她是竇氏公主,是舊主。真正感念她是竇氏血脈,願意為她生死相隨的少之又少。不然她也不需要忌憚一個閔崇文。

她被捕的消息傳出,顧念她是竇氏血脈的會提議救援,但這部分人是少數,大多數人會嘩然,會慌亂,會惶恐,會心生異動。各懷心思之下,竇氏內部必將四分五裂。

想當日,她與阿玉阿青進入長安,費了多大的功夫。現在呢?這些想救她的人一個接一個進來,好似暢通無阻一般。若長安真這麽好活動,她怎會不多帶一些人手?還會落到人手不夠,需要自己動手的地步嗎?

這是李唐設的局啊。他們故意將這些人放入城,又故意讓他們找到她的關押處,將他們一個個往思路趕。

這些人都是竇氏的中流砥柱。只需這些人被擒或被殺,盡皆遇難,剩下的也便成了一盤散沙,自可逐個擊破,全數剿滅。

竇三娘望向牢房進來的方向,還會有人嗎?還會有人為她而來嗎?

她知道自己不該期盼,因為那些都是為她勇闖死穴之人。他們來便是送死。就如阿青所說,劫獄不可能成功。

但她還是忍不住抱有一絲希望。萬一呢?萬一他們成功了呢?

並非她怕死,而是她不甘心就這般死去。她不願意如同父親一般敗在李世民手裏。她想爭命,想報仇,想覆國。

青衣女子走近,緩緩跪下:“公主,事到如今,已成絕路,阿青……阿青怕往後沒有機會了,有些話想同公主說。”

“你說。”

“能跟隨公主,阿青不悔。如今深陷圇圄,阿青亦不悔。阿青願為公主赴湯蹈火,死而後已。只是……只是阿青……阿青……”

阿青咬牙忍淚,哽咽難言。

見她如此,竇三娘難免觸動。阿青與阿玉蕓娘都是同她最親近的人,她們陪著她一起長大,陪著她學文習武,竇夏將亡之際,又護著她一起逃離。其間情分已然與親人無異。

竇三娘蹲下來,抱住她:“我知道。我知道你們待我好,也知道是我把你們帶上了這條路。若不是我,你們或許能平平淡淡過完一生。是因為我,你們才會落得此番境地。蕓娘死了,阿玉死了,如今我身邊只剩你。”

“不,公主。比起平平淡淡過完一生,我們更慶幸能跟在公主身邊。能服侍公主,追隨公主是我們此生最大的榮幸。可是……公主,原諒阿青。阿青救不了你,阿青……阿青也護不了你。甚至……甚至阿青……阿青要……”

她哽咽更重。竇三娘也跟著落淚:“不怪你,這不是你的錯。你……”

話語戛然而止,但見阿青突然發難扼住竇三娘的下巴,轉手將一枚細小藥丸送進去,再一擡下巴,藥丸瞬間滑入喉嚨,阿青這才松手。

竇三娘大驚:“你做什麽,你給我吃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

話到一半,已然出不了聲。

“公主,這是劇毒,一入喉便會融化,瞬間讓人無法開口,不到半刻鐘就能斃命。你大概不知道,這是我同阿玉蕓娘約好的。藥丸很小,我們把它藏得十分隱秘,李唐的人搜不出來。

“我們說好,若能活,必定要撐到最後一刻。但倘若我們感覺堅持不下去了,便服下它,萬不能讓自己說出半分對公主不利的消息。

“這顆藥,蕓娘沒用上,阿玉沒用上。我雖扛過了種種刑訊,到底還是用上了,卻是用在公主身上。”

竇三娘張著嘴,果然說不出話,也動彈不得,只能大口喘息。她看著阿青,目光憤恨又不解,似是在問:為什麽。

阿青看著牢房外滿是血漬的地面,面容苦澀:“公主,阿青不想的,可是阿青沒辦法。不能有人再來送死了。這些天,阿青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,甚至最近的就在我們面前,我……

“公主,他們都是我們的同胞,是我們的袍澤,是曾與我們生死相交之人。我……我做不到。公主,出不去了。你出不去的。他們來,只能是送死,沒有活路。絕無活路。

“所以……所以阿青只能這麽做。如果可以,阿青多希望能夠代替公主去死。但阿青死了沒用。只需公主活著,他們便會來。

“我不知道他們來了多少,死了多少,還剩多少。但哪怕只剩那麽一些,也不該再來走這條黃泉路。公主,別怪阿青。”

竇三娘還有什麽不明白的。阿青是為了給剩下的人一條活路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
她想再說點什麽,可便是無字節的發音都卡在喉頭,細微到唯有她自己能聽見。

竇三娘無力匍匐在地,什麽都做不了,只能一點點感受著生命的流逝,直到最後一刻。

眼見她沒了聲息,阿青捂著嘴無聲大哭。

好一會兒,她才站起來,抹掉眼淚,看著竇三娘的屍體道:“公主,阿青這就來陪你。陰曹地府,你若還願意收容阿青,阿青繼續護你。你若……你若怪罪阿青,阿青任你處置。”

話畢,她的眼神逐漸變得堅韌,緩緩退至牢房邊,接著倏然朝墻壁沖去。

砰,阿青倒地,頭破血流。

她看著竇三娘的屍體,一點點閉上眼睛。

藥只有一顆,用了就沒了,她只能選擇這樣的方式。

公主啊,下輩子,阿青還追隨你。

********

長安之外,小院。

一只鴿子從遠處飛來,閔崇文伸手接住,解下腳上的傳信,又將其放走,轉身緩步入內。

屋中,病弱青年剛吃了藥,見他進來,言道:“可是竇三娘死了?”

“主公料事如神。”

閔崇文微笑行禮,將傳信遞過去。青年看後,直接焚燒掉。

“她這趟長安去得可真是不值,直接要了命。”

閔崇文嘆息:“屬下不知她前往,否則必會阻攔。”

青年搖頭:“你不知便代表她對你已經生隙,你攔不住她。”

閔崇文啞然:“是屬下辦事不夠謹慎,吳峰之事到底讓她起了疑心。”

“她對你生隙可不是因為吳峰。吳峰或許是其中一項,卻絕不是最重要的一項。”青年失笑,“竇氏舊部大多是你聯絡招攬;有何重大任務,是你布置;關鍵時刻,是你出面。你的作為太大,竇三娘怎會不心生嫌隙。她在忌憚你。”

對此閔崇文也明白,但他要掌控竇氏全局,避免竇氏出現他監控不到的意外,這是必須的,根本無法退後。

“竇三娘既然已經開始防著你,她死了反倒是好事。”

閔崇文蹙眉:“可惜竇氏瓦解,無人再擋在前面為我們沖鋒了。”

“禍兮福兮,若讓她平安出京,重掌竇氏,下一步要做的只怕就是疏遠你,將你移出竇氏中心。如此一來竇氏便會脫離我們的掌控。她死了,竇氏分裂,你正好借機收服他們一批人。”

“只是李唐動作迅猛,因為竇三娘的被捕,竇氏內部慌亂不安,致使露出諸多馬腳,數個據點被發現搗毀。再有搗毀之中被抓的人供述,牽累出一連串人,大部分未能幸免。被我解救收服者不足十分之一。”

青年卻說:“夠了。有時候兵貴在精不在多。至少你收服的這些人都是對你推崇備至,敬重你多過敬重竇三娘的。若人人都收服,其中夾雜許多心思不定者,真辦起事來,只怕反倒鬧出亂子,毀了全盤計劃。”

閔崇文低頭:“主公說的是。”

青年把玩著腰間的環佩,又問:“你覺得竇三娘為何一定要拿到武姓之女,為此不惜以身犯險?”

竇三娘被捕後,閔崇文一直在竇氏內部游走,一方面是知道竇氏大勢已去,想趁機籠絡一批人,將之納入己方陣營;一方面是尋找竇三娘留下的東西,看是否可從中查出蛛絲馬跡,知道她前往長安的真相。

然而,一無所獲。

“你不知,李唐那邊可會知?”

閔崇文搖頭:“不會。屬下雖不清楚武姓之女究竟是怎麽回事,但大約也可猜到與吳峰有關,與批言有關。既然是批言,結合竇三娘的目的,便不難猜了。左不過是針對李唐之舉。

“屬下了解竇三娘。便是被捕,不到最後一刻,她都絕不會放棄。她既然存著逃出生天的心思,自會有所保留,怎會招供批言真相?”

青年嗯了一聲,陷入深思。

半晌後,他輕聲一笑,轉頭看向閔崇文:“吳峰算來算去,怎麽沒算到自己會死在你的手裏?”

閔崇文擡眸:“主公不信吳峰的算力?”

青年沒回答,不說信,也不說不信。他閉上眼睛,沈默良久才緩緩道:“信也好,不信也罷,終歸批言的具體內容,你我不知,李唐也不知,那便不必理會。”

有無批言其實並沒那麽重要,不管如何,該做的事,他都會去做。

青年眼眸微動,轉頭遙望長安方向。

朝局變化,李世民上位成功,那麽他們的策略就該相對換一換了。

他們便是收攏了竇氏一批人,也仍舊勢力微薄,無法與目前如日中天的李唐抗衡。唯有另辟蹊徑,劍走偏鋒。

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。但他願意等。

********

對於追捕討伐竇氏帶來的一系列血腥,李承乾都一無所知,在得聞拐子與幕後策劃的竇氏公主一行全都沒活路後,他便不管了。

二月底。他迎來了六歲生辰。

剛封太子後的第一個生辰,李世民本打算大辦,被長孫氏按住了。長孫氏覺得李承乾還小,其本身光芒太耀眼,不必再張揚。李世民無奈,只能應下。

李承乾對此無所謂,他十分期待生辰,卻非是期待生辰宴,而是想要禮物。總歸就算沒大辦,各方的賀禮也沒少,那不就得了。跟阿耶阿娘弟弟妹妹老裴一起溫溫馨馨吃一頓,不比在大宴上僵著臉禮儀微笑要強?

吃完飯,他便開始數禮物,然後登記入庫。

新晉上來的小丫頭一邊忙碌一邊感慨:“這應國公武家的禮怎生如此厚重,比旁人多一倍。”

“你傻啊。殿下救了他們家小女娘,自當豐厚些。”

“可救女之恩不是已經給過謝禮了嗎?”

“你也說了是救女之恩,這救了人家女娘一輩子,怎是一份謝禮就能揭過去?這份情自是一直在的。”

抱春輕斥道:“趕緊幹活,莫說閑話,把東西盡快入庫。”

小丫頭們聽了,連連應是,暗地裏互相吐了吐舌頭,誰也沒再談論。

對於她們私下的舉動,抱春看在眼裏,無奈搖了搖頭。這些小丫頭有句話說的不錯,這份情一直在。武家便可借著這點行事,與東宮拉好關系。

武家不缺這點東西,便是殿下好東西見得多,一次不在意,兩次不在意,若武家次次如此,堅持數年呢?總會有所動容吧?若是數年不行,十數年呢?殿下又不是鐵石心腸。一個人如此記著自己的恩,哪能沒半點觸動。

至此,武家的目的便達到了。他們這麽做謀的從來不是現在,而是日後。此舉不張揚不突兀,旁人知道也不會說他鉆營,只會嘆一句知恩圖報。而他們也確實是真心實意的知恩圖報,只是在知恩圖報的同時夾雜了些旁的心思罷了。

抱春看向李承乾,見他歡歡喜喜看禮單,滿臉笑嘻嘻地,莞爾失笑。

或許在殿下看來,左右他不吃虧,還是受益方,所以無所謂吧。

李承乾確實是這麽想的。武家給得好多,他好愛啊!可惜生辰一年只有一次,若是能多來幾次就好了。

嗯,不對。生辰沒了,後面還有端陽、有中秋啊。這也是大日子呢。從前當中山王的時候,重要節慶,宏義宮也是會收發節禮的。如今他當了太子,也算自成一宮了。是不是可以單獨收節禮了?

武家還會這麽大方嗎?他們要是仍這麽大方,次次大方,年年大方。那他也會適當的投桃報李。當然這點就要看武家求的是什麽了。

他從不介意有人討好自己,更不介意討好自己的人有所圖謀。

譬如駱履平,聽話懂事,不違法亂紀,不扯著他的虎皮欺壓百姓,不利用他的背景狗仗人勢,為人正派,手段規矩。求的只是在他的庇護下於京中立足,自此不必再懼強權威脅,生意紅火,財源廣進。那滿足於他,應了他所求又有何不可呢?

武家亦是如此。

李承乾瞇起眼,所以這值當在意嗎?不值當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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